施公被天霸几句话,说得低头不语,心中有些恐惧,不好明言,暗想:“明有防备;暗来行刺,令人难防。当日天霸行刺,不亏我三寸之舌,焉有今日?”思虑了一会,有些胆怯,可不肯露出惧色来,反倒含笑说:“壮士,依你怎样呢?”好汉说:“哪用恩公挂心?古云,‘年年防火,夜夜防贼。’就只小的与小西二人,自己防备。我在户上,他在地下,每夜如此。大约贼人有天大胆子,白日也不敢来;即便夤夜行刺,不过一二人,何足惧哉!”施公点头,即嘱小西一同防备不表。且说乔三打发小西去后,到东院见了众绿林,说几句客套话,一齐坐下。
吩咐厨役收拾酒菜,与众寇饮酒闲谈。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33回 朱光祖行刺遇友 黄天霸信义全交
话说恶奴乔三与众绿林饮酒闲谈,正饮在半酣之际,才要提叙谋害之话。忽然跑进一人,走到乔三跟前,躬身带笑说道:“庄外来了一人,年纪三旬上下,身形瘦小。穿平常衣服,坐骑白马,身带弓箭,拔一支圆头箭,望空中射去,坠下;用弓梢接来,滴溜溜一转,接在手中。把弓箭插在囊中,下马躬身,口称:‘线上的来到,借重通报一声。’小人特来回禀。”乔三尚未答话,忽见一位老江湖带笑说:“三弟,此人来的正好。我们正想趁施不全奉旨山东赈济,饱载而归,截他些路费,哥们也好各奔前程。连连在此搅扰三年,我们心下不安。”乔三闻听,知道这家好汉,乃响马的瓢把子:姓褚名彪,年有五旬,浑身武艺。手使双拐,一匹甘草黄马,一日能跑三四百里。那马好象透骨龙,每日吃的都是小豆。恶奴见过他的本领,敬之如神,连忙带笑,尊声:“老仁兄,你我却似同胞,何言搅扰二字。不知来的此人,怎样称呼?”褚彪说:“此人姓朱名光祖。我素知他是真正好汉,少时请进,须要接迎才好。”乔三说:“快请。”那人答应,转身出去,霎时回报。那人到了门前。乔三连忙站起,同众接出门去。褚彪忙叫:“接马!”上前拉手,光祖带笑问:“大哥好。”褚彪答言说:“三弟好。”
又说:“老弟过来见见。这就是我常提的黑马单鞭乔三爷。”
朱光祖闻听,松手往前紧走两步,与乔三拉手儿说:“久闻三太爷很圣明,今日特来拜望。”恶奴回答:“不敢,兄台过奖了。久闻大名,今睹尊颜,三生有幸。”朱光祖谦逊了一会,只得先行,一同众盗进厅,让坐,分宾主位坐下,又添酒菜。
敬酒已毕。席前乔三说道:“施公现在德州下马,不日回京。
咱们借些盘缠,想烦劳众位,白日乔装扮作平人,混入德州城去,夤夜齐进金亭驿,杀了赃官施不全,抱去财物,众位只管四散。”朱光祖噗哧的笑说:“列位兄台休生暴躁。古人云:‘将在谋不在勇,兵在精不在多。’”乔三闻听,答言:“若依贤弟,怎样办法?”光祖道:“这点小事,何用大众进城?交给小弟,只须如此这般。便可成功。”褚彪说:“别说过头话,事若不成,奈何?”光祖闻听,微微冷笑说:“仁兄,不必小看于我。我与仁兄一别几年,遍访明师,受异人传授,善能飞檐走壁。众位不信,当面打扮与众位看看。”光祖安心要显显本领与众观瞧,把众人请至当院。光祖蹿蹦跳跃,上房越脊,不亚如猴狲一般。乔三观之大悦。褚彪连声夸好。褚彪说:“愚兄与弟相别几载,那知你强胜十倍。我们大家恭敬三杯。”光祖不好辞脱,带笑说:“小弟谨领。”褚彪说:“千斤重担,老弟不得卸肩了。”朱光祖酒已半酣,站起来说:“我既献丑,就有心兜揽。杀了不全,回来好献功。”褚彪说:“贤弟把人头带回,方不负绿林好汉。”乔三吩咐唤酒,先与朱贤弟庆功。
忽听朱光祖说:“小弟此去,不过天交了五鼓就回。”乔三与众寇闻听不表。
且说施公与天霸计议停妥,酒饭用毕。不觉日晚,秉上灯烛,吩咐各去方便,非呼唤免到。众内丁答应出厅,回身把棂扇掩关,虽不敢远离,却去偷安躲懒。剩下施公一人,心中事烦,回手由案上取过稿案来展开,灯下观看。但见呈词上,庄头所犯,尽是十恶不赦之罪。暗想:下帖请他不来,怎么得完案?想了会子:“不如我明日亲身到霸王庄拜望,就中行事,何愁拿不住庄头?”想罢,不由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