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升堂,先令狱中取出程某一干人审问。唤程永近前问道:“你的家私还是祖上遗下的,还是自己创起的?”程永答道:“当初曾做经纪,招接往来客商,得牙钱成家。”包公道:“出入是自己管理么?”程永道:“管簿书皆由家人张万之手。”
包公即差人拘张万来,取簿视之,从头一一细看,中间印写有一人姓江名龙,是个和尚,于某月日来宿其家,甚注得明白。
包公忆昨夜梦见江龙渡江的事,豁然明白,就独令程永进屏风后说与永道:“你子大逆,依律该处死,只你之罪亦所难逃。
你将当年之事从直供招,免累众人。”程永答道:“我子不孝,既蒙处死,此乃甘心。小人别无什事可招。”包公道:“我已得知多时,尚想瞒我?江龙幼僧告你二十年前之事,你还记得么?”
程永听了“二十年前幼僧”一句,毛发悚然,仓皇失措,不能抵饰,只得直吐招供。包公审实,复出升堂,差军牌至程家客舍睡房床下,果然掘出一僧人尸首,骸骨已朽烂,惟面肉尚留些。包公将程永监收狱中,邻里干证并行释放。因思其子必是幼僧后身,冤魂不散,特来投胎取债,乃唤其子再审道:“彼为你的父亲,你何故欲杀之?”其子又无话说。包公道:“赦你的罪,回去别做生计,不见你父如何?”程惜道:“某不会做什生计。”包公道:“你若愿做什么生理,我自与你一千贯钱去。”惜道:“若得千贯钱,我便买张度牒出家为僧罢了。”包公信其然,乃道:“你且去,我自有处置。”次日,委官将程永家产变卖千贯与程惜去。遂将程永发去辽阳充军,其子竟出家为僧。冤怨相报,毫发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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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则牌下土地
话说郑州离城十五里王家村,有兄弟二人,常出外为商。
行至中州地名小张村五里牌,遇着个客人,乃是湖南人,姓郑名才,身边多带得有银两,被王家弟兄看见,小心陪行,到晚便将郑才谋杀,搜得银十斤,遂将尸首埋在松树下。兄弟商量,身边有十斤银子,带着艰难,趁此无人看见,不如将银埋在五里牌下,待为商回来,即取分之。二人商议已定,遂埋了银子而去。后又过着六年,恰回家又到五里牌下李家店安住。次日清早,去牌下掘开泥土取那银子,却不见了。兄弟思量:当时埋这银子,四下并无人见,如何今日失了?烦恼一番,思忖只有包待制见事如神,遂同来东京安抚衙陈状?告知失去银两事情。包公当下看状,又没个对头,只说五里牌偷盗,想此二人必是狂夫,不准他状子。王家兄弟啼哭不肯去。包公道:“限一个月,总须要寻个着落与你。”兄弟乃去。
又候月余,更五分晓,王客复来陈诉。遂唤陈青吩咐道:“来日差你去追一个凶身。今与你酒一瓶、钱一贯省家,来日领文引。”陈青欢喜而回,将酒饮了,钱收拾得好。次日,当堂领得公文去郑州小张村追捉五里牌。陈青复禀:“相公,若是追人,即时可到。若是追五里牌,他不会行走,又不会说话,如何追得?望老爷差别人去。”包公大怒道:“官中文引,你若推托不去,即问你违限的罪。”陈青不得已只得前去,遂到郑州小张村李家店安歇。其夜,去五里牌下坐一会,并不见个动静。思量无计可施,遂买一炷香钱,至第二夜来焚献牌下土地,叩祝道:“奉安抚文引,为王客来告五里牌取银子十斤,今差找来此追捉,土地有灵,望以梦报。”其夜,陈青遂宿于牌下。
将近二更时候,果梦见一老人前来,称是牌下土地。老人道:“王家兄弟没天理,他岂有银寄此?原系湖南客人郑才银子十斤,与王客同行,被他兄弟谋杀,其尸首现埋在松树下,望即将郑才骸骨并银子带去。告相公为他伸冤。”言罢,老人便去。
陈青一梦醒来,记得明白。次日,遂与店主人借锄掘开松树下,果有枯骨,其边有银十斤。陈青遂将枯骨、银两俱来报安抚。
包公便唤客人理问,客人不肯招认。遂将枯骨、银子放于厅前,只听冤魂空中叫道:“王家兄弟须还我性命!”厅上公吏听见,人人失色。枯骨自然跳跃起来。再将王家兄弟根勘,抵赖不得,遂一一招认。案卷既成,将王家兄弟问拟谋财害命,押赴市曹处斩。郑才枉死无亲人,买地安葬,余银入官。土地搬运报冤,亦甚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