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殷氏歇了一会,将钥匙递与文魁,道:“正面柜中,还有四千多两银子,你去取来罢。”文魁将柜子开放,见银子并未包封,都乱堆在里面,心上反不快活起来,站在柜边思索。殷氏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我们还要走路,量力带上几百罢!”自己也下地来,用那把大刀,将乔大雄的头锯下,盛在个毡包内,然后洗了手脸,换了衣服,身边贴肉处带了两大包珍珠。朱文魁将银子满身携带,已没处安放了,还呆呆的端相看那柜子。殷氏道:“我已收拾停妥,快走罢!此时已交五更了。”文魁走了两三步,觉得着实累赘,定要叫殷氏分带。殷氏道:“我还要抱人头,能带多少?”说了好一会,带了一百多两,方才吹灭了烛,悄悄的走至后门,开了门,两人放胆行走。外面院落虽多,都不关闭,是防有变乱,大家好逃走的意思。夫妻走了几层院子,也有听见脚步响,隔着门窗问的。文魁总以乔总管连夜去归德为辞。两人出了富安庄,文魁便叫少歇。殷氏道:“这是甚么地方:我们做的是甚么事,才走了几步儿,就要歇息么?”文魁道:“我身上甚是沉重,如何不歇?”殷氏道:“你弃了些走罢。”文魁道:“弃了如何使的!我不如埋了些,将来好再取。”说罢,又将银子埋了几百,方才向夏邑走去。正是:
妻被贼淫家被劫,今宵何幸皆归结。
莫嫌那话本钱贴,旧物犹存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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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四回 囚军营手足重完聚 试降书将帅各成功词曰:非越非吴因何恼,无端将面花打老。献首求荣,原图富贵,先自
被他刑拷。脉脉愁思心如搅,闻说道同胞来了;细问离踪,几多惊愧,深喜
邀天垂报!
——右调《明月棹孤舟》
且说林桂芳自军门晏罢之后,奉邦辅将令,着诸将并力攻城;连攻了两昼夜,反伤了许多土卒。皆缘贼众知道罪在不赦,因此拼命固守。这日在营中,看着军士修理云梯、轰车之类,只见中军官禀道:“有本镇属下守备宋体仁,今镇守夏邑县,遣兵解到夫妇二人,言在夏邑路西十八里内,被巡逻军士拿住,审明男叫朱文魁,女殷氏,俱虞城县人,为贼将乔大雄拿去,住居富安庄,实系贼众停留之地,请兵剿除。今文魁身边还带着许多银两,未查数目;外有该守备详文一角,呈览并请示下。”桂芳心内疑惑道:“这人的名字,不是朱相公的哥哥么?”随即到中军帐坐下,看了来文,吩咐左右,“带人来!”少刻,将男妇二人带人,跪在下面。林桂芳问:“你叫朱文魁么?”文魁道:“是。”又问道:“殷氏是你妻子么?”又应道:“是。”又问道:“有个朱文炜是府学秀才,住在虞城县柏叶村,你可认得么?”文魁随口应道:“这是小人的兄弟。”桂芳道:“他妻子姜氏,可在家么?”文魁心下大惊道:“怎么他知道得这样详细?”忙禀道:“小人兄弟文炜,已同妻子姜氏,四川探亲去了,如今尚未回来。”桂芳笑道:“我把你这千刀万剐狗攮的,我也有遇着你的日子!你做的事体,本镇备细都知道;我也没功夫与你这骤子肏的较论。”吩咐左右:“先打他五十个嘴巴!”众兵喊了一声,打得文魁鼻口流血,顷刻青肿起来。又着将殷氏也打五十个嘴巴。众兵又喊了一声,打得殷氏哀声不止,将左腮两个牙也打吊了。打完,桂芳问解来的兵丁道:“他的银子在何处?”兵丁们禀道:“小的们彼时搜拣出来,在本官面前呈验,本官仍交还他,如今都在身上带着。”桂芳道:“取出来我瞧!”左右向文魁身边取出,放在一旁。桂芳问殷氏道:“你身边有多少?”殷氏道:“并没一分。”桂芳向左右道:“搜!”殷氏听见要搜他,连忙从身边取出来,道:“只有这一百多银子。”桂芳道:“你怎么说一分没有?我知道你这小淫妇子狡猾得了不得,朱文魁硬是你教调坏了。吩咐再打二十个嘴巴。殷氏痛哭求饶。桂芳道:“我分明没有夹棍,若有,我定将你这两个丧良心鬼,一人一夹棍才好!”吩咐左右又打了十个。桂芳着书吏与了批文,打发押解兵了回去。又兑了银子数目,共四百余两,交付中军收存。文魁同殷氏除埋了外,还共带银六百余两,被夏邑兵丁刮刷了二百多两,所以只有此数。桂芳复问文魁道:“你杀的贼头在那里?”文魁将毡包递与军士,军士打开,桂芳看了,问文魁的原委,并富安庄内举动。文魁都据实禀说。桂芳道:“你两个真是廉耻丧尽,还有脸来献头报功。本镇今日只不往反叛里问你,还是看你兄弟的情分。”吩咐押在后营锁禁。朱文魁与殷氏摸不着头脑,倒象与林总兵有大仇的一般,这样处置。殷氏哭得如醉如痴,同往后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