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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17)

作者:蒲松龄

三战三胜。半年许,积二十金。心益慰,视鹑如命。先是,大亲王好鹑,每值上元,辄放

民间把鹑者入邸相角。主人谓王曰:"今大富宜可立致;所不可知者,在子之命矣。"因

告以故,导与俱往。嘱曰:"脱败,则丧气出耳。倘有万分一,鹑斗胜,王必欲市之,君

勿应;如固强之,惟予首是瞻,待首肯而后应之。"王曰:"诺。"至邸,则鹑人肩摩于

墀下。顷之,王出御殿。左右宣言:"有愿斗者上。"即有一人把鹑,趋而进。王命放鹑,

客亦放;略一腾踔,客鹑已败。王大笑。俄顷,登而败者数人。主人曰:"可矣。"相将

俱登。王相之,曰:"睛有怒脉,此健羽也,不可轻敌。"命取铁喙者当之。一再腾跃,

而王鹑铩羽。更选其良,再易再败。王急命取宫中玉鹑。片时把出,素羽如鹭,神骏不凡。

五成意馁,跪而求罢,曰:"大王之鹑,神物也,恐伤吾禽,丧吾业矣。"王笑曰:"纵

之。脱斗而死,当厚尔偿。"成乃纵之。玉鹑直奔之。而玉鹑方来,则伏如怒鸡以待之;

玉鹑健啄,则起如翔鹤以击之;进退颉颃,相持约一伏时。玉鹑渐懈,而其怒益烈,其斗

益急。未几,雪毛摧落,垂翅而逃。观者千人,罔不叹羡。王乃索取而亲把之,自喙至爪,

审周一过,问成曰:"鹑可货否?"答云:"小人无恒产,与相依为命,不愿售也。"王

曰:"赐而重值,中人之产可致。颇愿之乎?"成俯思良久,曰:"本不乐置;顾大王既

爱好之,苟使小人得衣食业,又何求?"王请直,答以千金。王笑曰:"痴男子!此何珍

宝,而千金直也?"成曰:"大王不以为宝,臣以为连城之璧不过也。"王曰:"如何?"

曰:"小人把向市廛,日得数金,易升斗粟,一家十余食指,无冻馁忧,是何宝如之?"

王言:"予不相亏,便与二百金。"成摇首。又增百数。成目视主人,主人色不动。乃曰:

"承大王命,请减百价。"王曰:"休矣!谁肯以九百易一鹑者!"成囊鹑欲行。王呼曰:

"鹑人来,鹑人来!实给六百,肯则售,否则已耳。"成又目主人,主人仍自若。成心愿

盈溢,惟恐失时,曰:"以此数售,心实怏怏;但交而不成,则获戾滋大。无已,即如王

命。"王喜,即秤付之。成囊金,拜赐而出。主人怼曰:"我言如何,子乃急自鬻也?再

少靳之,八百金在掌中矣。"成归,掷金案上,请主人自取之,主人不受。又固让之,乃

盘计饭直而受之。

王治装归,至家,历述所为,出金相庆。妪命置良田三百亩,起屋作器,居然世家。

妪早起,使成督耕,妇督织;稍惰,辄诃之。夫妇相安,不敢有怨词。过三年,家益富。

妪辞欲去。夫妻共挽之,至泣下。妪亦遂止。旭旦候之,已杳矣。

异史氏曰:"富皆得于勤,此独行于惰,亦创闻也。不知一贫彻骨,而至性不移,此

天所以始弃之而终怜之也。懒中岂果有富贵乎哉!"

青凤

太原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阔。后凌夷,楼舍连亘,半旷废之。因生怪异,堂门辄自

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耿患之,移居别墅,留老翁门焉。由此荒落益甚。或闻笑语歌吹

声。耿有从子去病,狂放不羁,嘱翁有所闻见,奔告之。至夜,见楼上灯光明灭,走报生。

生欲入觇其异。止之,不听。门户素所习识,竟拨蒿蓬,曲折而入。登楼,殊无少异。穿

楼而过,闻人语切切。潜窥之,见巨烛双烧,其明如昼。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

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裁及笄耳。酒【载,以肉代车】满案,团

坐笑语。生突入,笑呼曰:"有不速之客一人来!"群惊奔匿。独叟出,叱问:"谁何入

入闺闼?"生曰:"此我家闺闼,君占之。旨酒自饮,不一邀主人,毋乃太吝?"叟审谛,

曰:"非主人也。"生曰:"我狂生耿去病,主人之从子耳。"叟致敬曰:"久仰山斗!"

乃揖生入,便呼家人易馔。生止之。叟乃酌客。生曰:"吾辈通家,座客无庸见避,还祈

招饮。"叟呼:"孝儿!"俄少年自外入。叟曰:"此豚儿也。"揖而坐,略审门阀。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