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里边,至豹貔庭前,这就是大寨。抱柱上有副对子,上联是:山收珠履三千客,寨纳貔貅百万兵。展爷暗道:“好大口气!”启帘栊到得屋中,抬头一看,这家寨主方翅乌纱,大红圆领,腰束玉带,粉底官靴,七尺身躯,面如白玉,五官清秀,三绺胡须,乍瞧就是一位知府的打扮。展爷暗道:“君山八百地,水旱二十四寨,要为这个寨主,总得是红胡子,蓝靛脸,说话哇呀哇呀的,才管得住山中的群寇,似这个人文质彬彬斯文模样,如何管得住山中众人?此人必然大有来历。”俗言“人不可貌相”,别看钟雄的打扮,文武全才。论文,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诸子百家,通古达今;讲武,马上步下,长拳短打,十八盘兵刃,件件皆能。上阵全凭一条枪,勇将不走半合。怎么就不走半合呢?使枪为什么又叫个飞叉太保?皆因是若与人动手,穿戴盔销,背后有八柄小叉,上缚着红绸子,若要交手,二马相凑,枪未到时,飞叉必然先到,准使敌人落马,这就是勇将不走半合,因此人称为飞叉太保。无事时,永远文官的打扮。
今见展南侠一到,二人仪表非俗,因此离正位出迎说:“不知二位老爷驾到,未能远迎,望乞恕罪。”展爷说:“岂敢。我二人被捉,速求一死,何必寨主这般的谦恭称呼。”徐庆说:“好小子,你倒是个乐子。”钟雄哼了一声,知徐庆是个浑人,与南侠讲话,说:“二位大驾光临,草寨生辉,若非但机应巧,用八人大轿请,二位也不肯下顾。”展爷笑道:“明知山有虎,故作砍樵人。为朋友者生,为朋友者死。寨主何必多言。”钟雄说:“小可方才说过,请二位还请不至,焉敢有别意见。”徐庆说:“认的我们么?”寨主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二位光临,是小可的万幸。”
徐庆说:“你别转这个臊文了。既然认的,不给我们解绑?”寨主吩咐与二位解绑。
解绑后,三爷说:“拿点漱口水来。你这个招儿真损,闹了一嘴石灰。”漱毕,说:“给我们倒茶来。”落坐,钟雄说:“看茶。”三爷拿起来就喝。展爷也不漱口,也不喝茶。徐庆叫摆酒,展爷瞪了徐庆一眼。寨主吩咐摆酒。真乃是侠义的朋友,与众不同,慷慨之甚。展爷说道:“咳,我二人区区之辈,直是教寨主嗤笑。”钟雄说:“那里话来?”钟雄与闻华执壶把盏,斟酒落坐。钟雄说:“请饭。”展爷把酒杯一端,然后放下。徐三爷正在饥饿之时,大吃大喝,不时的有喽兵与三爷斟酒。展爷说:“我看寨主堂堂仪表非俗,又是文武全才,为何不归降大宋,争一个封官,岂不胜似山中一位寨主?”钟雄说:“早已有意归降,只怕天子不肯容留。”展爷说:“寨主若肯弃暗投明,我破着全家的性命,保寨主一官。寨主若要居官,必在我展昭之肩左。”徐庆在旁说道:“我们展爷这话不虚。他若求求我们包相爷,相爷在万岁跟前说一不二。”钟雄闻说,当面谢过二位,“我有句话不好出唇。”展爷说:“有话请讲。”钟雄说:“我意与二位结拜为友,不知二位肯否?”展爷一翻眼,就明白了:“依他意见,想着把子也拜咧,也不降咧,那时怎处?”说:“寨主先弃高山,后结拜。”钟雄说:“先结拜,然后弃山。”展爷道:“我说寨主可别恼,我们大小是个现任官职,若与寨主结拜,京都言官御史知道,奏参我们,担当不起。”徐庆也喝够了,也吃饱了,嚷道:“展大弟,别听他的,他是诓咱们呢!不弃山,还是山贼,咱们与山贼拜把子,担当的住么?钟雄,你拿着桌酒席诓我们拜把子,你打算谁无吃过哪?反了罢。”这一反桌,就是杀身之祸。
若问二位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二侠义巧会钟寨主三英雄求见蒋泽长
且说徐庆天然的性气,一冲的性情,永不思前想后,一时不顺他就变脸,把桌子一反,“哗喇”一声,碗盏皆碎。钟雄是泥人还有个土性情,拿住二人款待,吃饱了反桌,气往上一壮,说:“你这是怎样了?”三爷说:“这是好的哪。”寨主说:“不好便当怎样?”三爷说:“打你。”话言未了,就是一拳。钟雄就用二指尖往三爷肋下一点,“哎哟”,“噗咚”,三爷就躺于地下,钟雄说:“你这厮好生无礼!”焉知晓钟寨主用的是十二支讲关法,又叫闭血法,俗语就叫点穴。三爷心里明白,不能动转。钟雄拿脚一踢,吩咐绑起来。三爷周身这才活动,又让人捆上了五花大绑。展南侠自己把二臂往后一背,说:“你们把我捆上。”众人有些不肯,又不能不捆。钟雄传令,推在丹凤桥枭首。内中有人嚷道:“刀下留人!”猛一看,是亚都鬼闻华,说:“寨主爷,这两个人杀不得。外面挂定招贤榜,若要杀了这两个人,外面必说寨主不仁,还有个什么人敢前来投山?”钟雄说:“依你之见怎样?”闻华说:“不如把两个人幽囚在山,一个幽囚鬼眼川,一个幽囚竹林坞,慢慢再劝,必然降顺。”钟雄依计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