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回到里间屋中,更换衣巾。少刻出来,北侠一看,暗暗吃惊。什么缘故?是老道换了一身夜行衣靠。这身夜行衣靠与众不同,是夜行衣靠皆是黑的,惟独魏真这身夜行衣靠是银灰的颜色,身背宝剑。怎么老道是银灰的衣靠?就是他这个云中鹤的意思。
在他这衣服袖子底下,有两幅儿银灰的绸子,不用的时节,将他叠起来,用寸排骨头钮将他扣住;若用之时,将两幅绸子打开,用手将绸子揝住,从山上往下一蹿,借绸子兜风之力,也摔不着,也礅不着。要有一万丈高可不行,无非是人蹿不下来的,他就可以蹿的下来。说他这双手一抖,两片绸子一扇,类若是两个翅膀儿相仿,对着他银灰的颜色,类若是一只仙鹤相仿,因此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外号。
北侠见人家是夜行衣靠,自己是箭袖袍,薄底靴子,论利落就输给人家了。二爷一瞧老道也背着宝剑,他就有些个不愿意。他也并不知老道那是一口什么宝剑,他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就知道各人祖传的那口宝剑,横竖天下少有。就把自己的那口宝剑拉将出来,说:“道爷,你也是使剑,我也是使剑,你看看我这口剑,比你那剑如何?”说毕,就将自己那口剑递将过去,让老道一看。北侠就瞪了丁二爷一眼。南侠也觉着心中不愿意,人家一个出家人,这何苦考较人家作什么?云中鹤更觉着不悦了,心中暗道:“你我彼此初逢乍见,我那点待你们也不错,固为什么拿宝剑考较我?什么缘故?”微微的冷笑,用手接过来一看,冷森森的寒光,灼灼奇人的眼目。并不用问,老道就说出来了,说:“此剑出在战国的时节,有个欧冶子所铸。大形三,小形二,五口剑。此乃是头一口,其名湛卢,切金断玉,好剑哪,好剑!”二爷说:“魏道爷可以。”魏真说:“不定是与不是?”似乎一口剑没盘住人家,就不必往下再问了。接过自己的剑来,又把展南侠的拉将出来,递与老道去看。道爷接剑一笑,说:“怪不得二位成名,这两口宝剑世间罕有的东西,称得起是无价之宝。此剑与方才阁下的那口剑是一人所造。这是小形二第一口,其名巨阙,也是善能断玉切金。”二爷见人家说出剑的来历,叫出名色,觉着脸上发赤,把宝剑接来,交与了展爷。二爷暗想:“这个老道善能识剑,我把欧阳哥哥的拿来,大概就把他考问住了。”随即就将北侠的刀亮将出来,交与老道。北侠大大不乐。又说:“道爷,你看看这把刀怎样?”魏真说:“此刀出在后汉魏文帝曹丕所造,共是三口:这口刀纹似灵龟,其名就叫灵宝;还有一口刃似冰霜,其名叫素质;还有一口彩似丹霞,其名叫含章。这口刀俗呼又叫七宝。小道无知乱谈,不知是与不是?”北侠连连点头,说:“道爷真乃广览多读,博学切记,名不虚传。”
老道微微一笑,就把自己的那一口剑从背后拉将起来。这一亮剑不大要紧,就把下回书白菊花故事引出来了,要问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出庙外四人平试艺到山上北侠昆奇才
〔西江月〕曰:自古能人不少,个个皆要虚心。能人背后有能人,到处自当谨慎。谈剑几乎被困,夜行又不如人。幸有北侠技艺深,才使老道相信。
且说老道遂把自己宝剑拉将出来,说道:“无量佛!丁施主请看,小道这里有口宝剑。”丁二爷一瞅,老道的这口宝剑也是光华夺目,冷气侵人,寒光的的。二爷一瞧,吃惊非小,就知道老道这口宝剑也是无价之宝,自己连刀带剑考问了人家半天,老道一一应答如流,说的是一丝儿也不差。不料老道又有这么一口宝剑,若要接将过来说不出剑名,岂不被他人耻笑?暗暗的一急,就鼻洼鬓角见汗,无奈只可叫道:“欧阳哥哥,你看这口宝剑如何?”北侠心中暗道:“这都是你招出人家来了。你若不考问人家,人家必不考问于你。这就叫打人一拳,防人一脚。此时若有智贤弟在此,无论他什么刀剑,他俱都识认。如今你把老道招将出来,我可实实不行。”丁二爷一瞧北侠摇头,即知道是不好,又向展爷说:“你看此口剑如何?”展爷并没用手接将过去,只是微微的冷笑,说:“好剑哪,好剑哪,好剑!此可真是宝物。”老道说:“请问,此剑虽微末之物,可有个名色没有?小道在施主跟前领教领教。”丁二爷此时急的站立不住,张口结舌,这时候恨不得有一个地缝儿都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