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纵教梅下死,胜他驿馆丧残躯。于今幸与花同谢,还与芳
魂到蕊珠。
上皇不意梅妃一病遽死,放声大哭,高力士极力劝慰。上皇道:“此妃与朕,几如再世姻缘,今复先我而逝,能无痛心?”途命以贵妃之礼殓葬,又命其墓所多种梅树,特赐祭筵,自为文以诔之。其略云:
妃之容兮,如花斯新。妃之德兮,如玉斯温。余不忘妃,而寄
意于物兮,如珠斯珍。妃不负余,而几丧其身兮,如石斯贞。妃今
舍余而去兮,身似梅雨飘零。余今舍妃而寂处兮,心如结以牵萦。
上皇记念梅妃的遗言,即命将这一枝仙梅,以佛炉中火,焚化于其灵前。说也奇怪,那梅枝一入火中,香气扑鼻,火星万点,腾空而起,好似放烟火的一般。那些火星都作梅花之状,飞入云宵而没。正是:
仙种不留人世,琪花仍入瑶台。
昔人有以枯梅枝焚入炉中,戏作下火文,其文甚佳,附录于此:
寒勒钢瓶冻未开,南枝春断不归来。者番莫入梨花梦,却把芳
心作死灰。恭惟炉中处士梅公之灵,生自罗浮,派分庾岭。形如槁
木,棱棱山泽之癯;肤似凝脂,凛凛雪霜之操。春魁占百花头上,岁
寒居三友图中。玉堂茅屋总无心,调鼎和羹期结果。不料道人见
挽,遂离有色之根;夫何冰氏相凌,遽返华胥之国。瘦骨拥炉呼不
醒,芳魂剪纸竟难招。纸帐夜长,犹作寻香之梦;筠窗月淡,尚疑弄
影之时。虽宋广平铁石心肠,忘情未得;使华光老丹青手段,摸索
难真。却愁零落一枝春,好与茶毗三昧火。惜花君子,你道这一点
香魂,今在何处?咦!炯然不逐东风去,只在孤山水月中。
且说当日肃宗闻知梅妃薨逝,上皇悲悼,遂亲来问慰;即于梅妃灵前设祭,各宫嫔妃辈,也都吊祭如礼。只有皇后张氏托病不至。上皇心甚不悦,因对高力士说道:“皇后殊觉骄慢。”力士密启道:“内监李辅国阿附皇后,凡皇后之骄慢,皆辅国导之使然。”上皇愕然曰:“朕久闻此奴横甚,俟吾儿来,当与言之。”力士道:“皇后侍上久,辅国握兵权,其势不得不为优容,所以皇帝亦多不与深较。太上即有所言,恐亦无益,不如且置勿论。”上皇沉吟不语。正是:
顽妻与恶奴,无药可救治。纵有苦口言,恐反为不利。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第100回 迁西内离间父子情 遣鸿都结证隋唐事
词曰:
最恨小人女子,每接踵比肩而起,搅乱天家父子意。远庭闱,
移官寝,尊养废。晚景添憔悴,追思旧宠常挥泪。魂魄还堪寻
觅来,遇仙翁,说前因,明往事。
调寄“夜游宫”
百行莫先于孝,而天子之孝,又与常人之孝不同。孟子云:孝于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尊之至,方为孝之至。顽如瞽(目叟),而舜能尽事亲之道,故孔子称之为大孝。迨乎后世,偏是帝王之家,其于父子之间,偏是易起嫌疑,易生衅隙。此不必皆因亲之不慈,子之不孝,大抵多因势阻于妻子,情间于小人。即如唐肃宗之奉事上皇,原未尝不孝,上皇之待肃宗,亦未尝不慈。却因媳妇骄悍,宦竖肆横,遂致为父的老景失欢,为子的孝道有缺。乃或者云:上皇当年听信谗言,一日杀三子,且纳寿王之妃杨氏为贵妃,有伤伦理,后来受那逆妇逆奴的气,正是天之报施,往往如此。上皇与杨妃,原因宿世有缘,所以今生会合,其他诸人,或承宠幸,或被诛戮,当亦各有宿因,事非偶然。此系仙翁所言,见之逸史,今编迷于演义之末,完结隋炀帝、唐明皇两朝天子的事,好教看官们明白这些前因后果。话说上皇自梅妃死后,愈觉寂寥,又因肃宗的皇后张氏,骄蹇不恭,失事上之礼。上皇且闻宦官李辅国内外比附弄权,心上甚是不悦。要与肃宗说知,教他严加训饬。高力士再三谏阻,上皇只是忍耐不住。一日,肃宗来问安,上是赐宴,饮宴之际,说了些朝务。上皇道:“从来治国平天下,必先齐其家,今闻庵奴李辅国附比宫中,估势作威,汝知之否?”肃宗闻言,悚然起应道:“容即查治。”上皇道:“此时若不即为防禁,恐后将不可复制。”肃宗唯唯而退。原来那皇后恃宠骄悍,肃宗因爱而生畏,不敢少加以声色。李辅国掌握兵权,阿附张后,恃势弄权,肃宗虽亦心忌之,却急切奈何他不得。放虽承上皇严谕,且只隐忍不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