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麻叔谋河道已通,单骑到东京来覆旨。炀帝见说,随进便殿坐下,叫马守忠引他进来。麻叔谋同丞相宇文达、翰林学士虞世基进来。麻叔谋朝驾毕,因奏道:“广陵河道,臣已开通,未知陛下几时巡幸?”炀帝问用多少人工,几许深浅,麻叔谋细细奏陈。炀帝大喜,赏赉甚厚,留他在都,陪驾巡幸广陵。宇文达道:“河道已通,陛下巡游,须得几百号龙舟,方才体式;若是这些民船差船,怎好乘坐?”炀帝道:“便是。”宇文达道:“黄门侍郎王弘大有才干,陛下勃他趱造,必能仰体圣意。”炀帝大喜,遂写勃旨,命王弘就江淮地方,要他制造头号龙船十只,二号龙船五百只,杂船数千只,限四个月造完缴旨。虞世基道:“陛下既造龙舟,自然造得如殿庭一般,难道也叫这些鸠形鹊面,撑篙摇橹?”炀帝道:“这个自然是这班水手。”虞世基道:“以臣愚见,莫若将蜀锦制就锦帆,再将五色彩绒,打成锦缆,系在殿柱之上;有风扯起锦帆东下,无风叫人夫牵挽而去,就像殿之有脚,那怕不行。”宇文达道:“锦缆虽好,但恐人夫牵挽,不甚美观。陛下何不差人往吴越地方,选取十五六岁的女子,扮做官妆模样,无风叫他牵缆而行,有风叫他持揖绕船而坐,陛下凭栏观望,方有兴趣。”炀帝听了大喜,即差几个得力太监高昌等,往吴越地方,选十五六岁的女子一千名,为殿脚女。虞世基奏道:“陛下征辽之旨已出,今河道已成,龙舟将备,莫若以征辽为名,以幸广陵为实,也不消徽兵,也不必征饷,只消发一道征辽诏书,播告四边,彼辽小国,自然望风臣服,落得陛下坐在广陵受用,岂非一举两得之事?”炀帝大喜道:“卿言甚是有理,依卿所奏而行。”众臣退出。炀帝国说得高兴,竟忘了宝林院去。只见朱贵儿、袁宝儿两个走来,炀帝问道:“你们从何处来?”袁宝儿道:“妾等在宝林院,看沙夫人来。”炀帝道:“正是,沙妃子身子怎样光景?”朱贵儿道:“身子太医说不妨,只可惜一位太子不能养育。”炀帝对贵儿道:“你先去代朕说声,此刻朕要草诏,不得闲,稍停朕必来看他。说了你就来。”贵儿领旨去了。
炀帝同袁宝儿,转到观文殿上来,意思要自制一篇诏书,夸耀臣下。谁想说时容易,作时却难。炀帝拿起笔来,左思右想,再写不下去,思想了一回,刚写得两三行,拿起看时,却也平常,不见有新奇警句,心下十分焦躁。遂把笔放下,立起身来,四下里团团走着思想,袁宝儿看了,微微笑道:“陛下又不是词臣,又不是史官,何苦如此费心?”炀帝道:“非朕要自家草诏,奈这些翰林官员,没个真才实学的能当此任。”袁宝儿道:“翰林院平昔自然有应制篇章,著述文集,上呈御览,陛下在内检一个博学宏才的,召他进来,面试一篇,不好再作区处,何必有费圣心。”炀帝想了一想道:“有了。”袁宝儿问道:“是谁?”炀帝道:“就是翰林学士虞世基的兄弟,叫作虞世南,现任秘书郎之职。此人大有才学,只因他为人不肯随和,故此数年来,并不曾升迁美任。今日这道诏书,须叫他来面试,必有可观。”随叫了黄门去宣虞世南,立等观文殿见驾。
不多时,黄门已将虞世南宣至。朝贺毕,炀帝道:“近日辽东高丽,恃远不朝,朕今亲往征讨,先要草一道诏书,播告四方。恐翰林院草来不称朕意,思卿才学兼优,必有妙论,故召卿来,为朕草一诏。”虞世南道:“微臣菲才,止可写风云月露,何堪宣至尊德意。”炀帝道:“不必过谦。”遂叫黄门,另将一个案儿,抬到左侧首帘栊前放下,上面铺设了纸墨笔砚。又赐一锦墩,与世南坐了。世南谢过恩,展开御纸,也不思索,题笔便写就如龙蛇一般,在纸上风行云动,毫不停辍。那消半个时辰,早已草成,献将上来。炀帝展开一看,只见一写着:
大隋皇帝,为辽东高丽不臣,将往征之,先诏告四方,使知天朝恩威
并著之化。诏曰:朕闻宇宙无两天地,古今惟一君臣。华夷虽限,而来王
之化,不分内外;风气虽殊,而朝宗之归,自同遐迩。顺则绥之以德,先
施雨露之恩;逆则讨之以威,聊代风雷之用。万方纳贡,尧舜取之鸣熙;
一人横行,武王用以为耻。是以高宗有鬼方之克,不惮三年;黄帝有涿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