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王闻吴师势大,心中甚惧,用囊瓦为令尹,以代阳匄之位。瓦献计谓郢城卑狭,更于其东辟地,筑一大城,比旧高七尺,广二十余里,名旧城为纪南城,以其在纪山之南也;新城仍名郢,徙都居之;复筑一城于西,以为右臂,号曰麦城。三城似品字之形,联络有势,楚人皆以为瓦功,沈尹戍笑曰:“子常不务修德政,而徒事兴筑,吴兵若至,虽十郢城何益哉?”
囊瓦欲雪鸡父之耻,大治舟楫,操演水军,三月,水手习熟,囊瓦率舟师,从大江直逼吴疆,耀武而还。吴公子光闻楚师犯边,星夜来援,比至境上,囊瓦已还师矣,姬光曰:“楚方耀武而还,边人必不为备。”乃潜师袭巢灭之,并灭锺离,奏凯而归。
楚平王闻二邑被灭,大惊,遂得心疾,久而不愈,至敬王四年,疾笃,召囊瓦及公子申,至于榻前,以太子珍嘱之而薨。囊瓦与郤宛商议曰:“太子珍年幼,且其母乃太子建所聘,非正也,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名顺,建善则国治,诚立子西,楚必赖之。”郤宛以囊瓦之言,告于公子申,申怒曰:“若废太子,是彰君王之秽行也。太子秦出,其母已立为君夫人,可谓非嫡嗣乎?弃嫡而失大援,外内恶之,令尹欲以利祸我,其病狂乎?再言及,吾必杀之!”囊瓦惧,乃奉珍主丧即位,改名曰轸,是为昭王。囊瓦仍为令尹,伯郤宛为左尹,鄢将师为右尹,费无极以师傅旧恩,同执国政。
却说郑定公闻吴人取楚夫人以归,乃使人赍珠玉簪珥追送之,以解杀建之恨。
楚夫人至吴,吴王赐宅西门之外,使芈胜奉之。伍员闻平王之死,捶胸大哭,终日不止,公子光怪而问曰:“楚王乃子仇人,闻死当称快,胡反哭之!”员曰:“某非哭楚王也,恨吾不能枭彼之头,以雪吾恨,使得终于牖下耳!”光亦为嗟叹。胡曾先生有诗曰:
父兄冤恨未曾酬,已报淫狐获首邱。
手刃不能偿夙愿,悲来霜鬓又添秋。
伍员自恨不能及平王之身,报其仇怨,一连三夜无眠,心中想出一个计策来,谓姬光曰:“公子欲行大事,尚无间可乘耶?”光曰:“昼夜思之,未得其便。”员曰:“今楚王新殁,朝无良臣,公子何不奏过吴王,乘楚丧乱之中,发兵南伐,可以图霸。”光曰:“倘遣吾为将,奈何?”员曰:“公子误为坠车而得足疾者,王必不遣,然后荐掩余、烛庸为将,更使公子庆忌结连郑、卫,共攻楚国,此一网而除三翼,吴王之死在目下矣。”光又问曰:“三翼虽去,延陵季子在朝,见我行篡,能容我乎?”员曰:“吴、晋方睦,再令季子使晋,以窥中原之衅,吴王好大而疏于计,必然听从,待其远使归国,大位已定,岂能复议废立哉?”光不觉下拜曰:“孤之得子胥,乃天赐也!”
次日,以乘丧伐楚之利,入言于王僚,僚欣然听之。光曰:“此事某应效劳,奈因坠车损其足胫,方就医疗,不能任劳。”僚曰:“然则何人可将?”光曰:“此大事,非至亲信者,不可托也,王自择之。”僚曰:“掩余、烛庸可乎?”光曰:“得人矣。”光又曰:“向来晋、楚争霸,吴为属国,今晋既衰微,而楚复屡败,诸侯离心,未有所归,南北之政,将归于东,若遣公子庆忌往收郑、卫之兵,并力攻楚;而使延陵季子聘晋,以观中原之衅。王简练舟师,以拟其后,霸可成也!”
王僚大喜,使掩余、烛庸帅师伐楚,季札聘于晋国,惟庆忌不遣。
单说掩余、烛庸引师二万,水陆并进,围楚潜邑,潜邑大夫坚守不出,使人入楚告急。
时楚昭王新立,君幼臣谗,闻吴兵围潜,举朝慌急无措,公子申进曰:“吴人乘丧来伐,若不出兵迎敌,示之以弱,启其深入之心,依臣愚见,速令左司马沈尹戍率陆兵一万救潜,再遣左尹郤宛率水军一万,从淮汭顺流而下,截住吴兵之后,使他首尾受敌,吴将可坐而擒矣。”昭王大喜,遂用子西之计,调遣二将,水陆分道而行。
却说掩余、烛庸正围潜邑,谍者报:“救兵来到。”二将大惊,分兵一半围城,一半迎敌,沈尹戍坚壁不战,使人四下将樵汲之路,俱用石子垒断,二将大惊,探马又报:“楚将郤宛引舟师从淮汭塞断江口。”吴兵进退两难,乃分作两寨,为犄角之势,与楚将相持,一面遣人入吴求救,姬光曰:“臣向者欲征郑、卫之兵,正为此也,今日遣之,尚未为晚。”王僚乃使庆忌纠合郑、卫,四公子俱调开去了,单留姬光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