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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后传(18)

作者:陈忱

黑影里有人轻轻话响道:“此时城门未开,家中倘或追来,怎处?”蔡庆抢步向前一照,有个年少妇人,青布兜头在前,一个汉子,背一包袱跟着。蔡庆大喝道:“背夫逃走么?”那汉丢了包袱,望侧边巷里一溜烟走了。杨林扯住妇人。那妇人慌了,双膝跪下,说道:“一时错见,被他拐出,饶了我罢!”杨林问道:“你住在哪里?那汉子姓甚么?”妇人道:“那汉子姓施,是奴的表兄。丈夫出外经商,奴被婆婆打骂不过,私自要他领到娘家去,不是逃走。”杨林道:“分明与表兄通奸逃出,还要抵赖。我们饶你,不扯见官,你快些回到家去。”那妇人致谢不尽。杨林提了包袱,笑道:“我门巡更有功,捉得一起奸情。”李应道:“且到城门边看开也未开。”奔到城边,却好鸡唱。坐了一回,城门开了,黑影里闯出城。走了五六里,到一小山脚下,天色渐明。杨林道:“夺这包袱,且是沉重,不知甚东西在里面。”打开一看,有几件女衣,裹着三串铜钱并钗鬟首饰,说道:“且拿这铜钱路上买酒吃。”重新包好,弃了灯笼棍棒,一同赶路,说说笑笑,早行了六十里地面。

官道边有座酒店,挑出望子。进去买些酒吃再走。拣副座头坐下,叫酒保打五斤酒、大盘牛肉来。走了这半日,胜中饥馁,狼吞虎咽吃了一回。见上面一个人,军官打扮,身躯雄壮,一部络腮胡,独占一副座头。下首四个家丁,又在一副座头上吃酒。那军官拱手问道:“列位从济州来,不知还有多少路?可赶得到么?要去提一重犯。”蔡庆接应道:“上下贵处?要提甚重犯?”那军官未及答应,家丁便道:“我家爷是童枢密标下冯都爷,为着小舍人在彰德府被响马害了,打听得梁山泊馀党扑天雕李应的主管。因移文去提,不见解到,都爷亲自下来并济州官府提到东京,与小舍人报仇。”李应三个听了,做声不得,支吾了几句,杨林算还酒钱,出门便走。

只见一个铺兵背着黄袱公文,急走进店,劈面把李应仔细一看,叫酒保:“快些打角酒来,吃了要递一角紧急公文。昨夜李应越狱走了,在狱墙边杀死两个更夫,本府要申到枢密院去。”那军官跳起来道:“怎么说?李应越狱走了!”铺兵道:“方才出门的好像是李应。若拿住,倒有三千贯赏钱。”家丁道:“不消说了,这三个人见我讲了,慌忙出门。又这个阔脸的,正是杀小舍人的,我认不真,不敢声张。”冯彪唤铺兵做眼,同家丁拔出腰刀,飞也赶来,叫道:“劫贼不要走!”李应三个回头看时,已到身边。虽藏暗器,却不中用,急闪入林子里。铺兵再一认,喊道:“正是李应!”那冯彪同家丁也奔入林子,轮刀便砍。李应事急智生,见有株松木横在地上,拿起来对面一扫,一个家丁手中的刀拿不住,扫在地下。杨林急忙拾起,举手相迎。李应又将松木尽力一搪,那冯彪抵当不住,一个脚蹋跌倒在地,杨林一刀斫开脑袋,死于地下。那家丁不敢向前,很命跑了。铺兵走得迟些,也被杨林杀死。李应道:“若没有这根松木,我三人性命休矣。”恐怕地方知道追来,急急走了。那四个家丁回到店中说家主、铺兵被杀,店家吃了一惊。日已平西,到济州不及,就在店中安歇。次早回到东京,去报童枢密,叫地方店家去济州首报,不在话下。有诗叹道:

父当垂训,子宜干蛊。父子凶淫,死非其所。

却说李应三人脱了险难,晓夜趱行,于路无话。到了饮马川,裴宣、杜兴接着,不胜之喜。告诉店中遇着冯彪,杀死在林子里,各各惊喜。李应见家眷已在,说道:“本等我已重整家业,不图甚么了。偏又凑出这事来。今已住手不得,须索整顿山寨,成一规模。”裴宣道:“小弟已聚得二百人在此。五里之外,有座龙角冈,冈上有一佑圣观,香火极盛。有个强人,唤做华丰,杀了道士,占住观中,倒聚五百喽啰,钱粮广有。我旧时有个小头目熊胜在他手下,前日来对小弟说:‘那毕丰是任原的徒弟,在泰安州嘉会殿上被燕青扑翻,与梁山泊是世仇。’见我这边立起营头,要来吞并。这是肘腋之患,不若我们先下手驱除了他,招过喽啰,方得安稳。”李应道:“我们立脚未定,先料理一番,且看机会。”连日砍伐树木,造起房屋,筑了寨门、隘口,置办马匹、衣甲器械,粗粗完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