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之间,外面已喧嚷进来,说巡抚衙门许多差官衙役,将前后门把守,说刑部现在放了元大人,许敬宗为李飞雄事革职归案审办。现在狄大人与元大人已经奉旨将许敬宗拿下,顷刻便来捉拿他弟兄。武三思听了此言,也不慌忙,一人坐在厅前等候。稍顷,元、狄两人到了里面,先将旨意说明,便要命他同赴刑部。三思道:“二位大人既奉旨前来,下官亦何敢逆旨。但此事下官实是不知,乃舍弟与许敬宗同谋。现已畏罪身死,且圣上只命二位大人审问,并未查封家产,舍弟身死,不能听他尸骸暴露,不用棺盛殓之理。权请宽一日,将此事办毕,定然投案待质。若恐下官逃逸,请派人在此防守便了。”元行冲见他如此言语,明知武后断不至将他治死,此时见武承嗣已经自尽,大事无虑,落得做点人情,向着狄公说道:“武承嗣乃是要犯,既是畏罪服毒,且奏知圣上,请旨定夺。”当时两人依然回转刑部。这里武三思一面命人置办棺木等件,自己一面入宫。见了武后,哭奏一番,说:“前事皆武承嗣所为,现在已经身死。承业恐其波及,复又逃逸。武氏香烟,只剩自己一人,如圣上俯念娘家之后,明日早朝赶速传旨开赦。不然前后皆是一死,便碰死在这宫中。”说罢,大哭不止。此时武后回想从前,悔之已晚,当时也只得准奏,命他回去收殓承嗣。
次日早朝,也就赦旨,说武承嗣虽犯大罪,死有余辜,姑念服毒而亡,着免戮尸示众。武承业在逃,沿途地方访拿解办。
三思未与其谋,加恩免议。狄公听了此奏,知是奸臣不能诛绝干净,深以为恨。所幸庐陵王入京,奸焰已熄,目前想可无虑。
当下退朝出来,随同元行冲到刑部,升堂将许敬宗审讯。敬宗知是抵赖不去,只得将前后备事直供一遍。随即录了口供,次日奏明朝廷,奉旨斩首。狄、元出朝,随将许敬宗绑赴市曹,所有在京各官,以及地方百姓,受过凌辱之人,无不齐赴法场,看他临刑。到了午时三刻,人犯已到,阴阳官报了时辰,刽役举起一刀,身首异处。百姓见他头已落地,无不拍掌叫快。许多人拥绕上来,你撕皮,他割肉,未有半个时辰,将尸骸弄得七零八落的,随后自有家属前来收殓。
且说狄公与元行冲监斩之后,入朝复命,武后封他为梁国公,同平章事,入阁拜相。所有元行冲、安金藏等人,皆论功行赏。李飞雄故念自己投城,误听奸计,着免其斩首,带罪立功。众臣次日上朝谢恩。从此那班奸臣皆畏狄公威望,不敢再施诡计。庐陵王居住东宫,每日侍奉武后,曲尽孝思。
谁知乐极悲来,狄公自入京以来,削奸除佞,整理朝纲,全无半刻闲暇,加以年岁高大,精力衰颓,以至积勤成疾。这年正交七十一岁,武后见他年迈,一日问道:“卿家百年归后,朕欲得一佳士为相,朝廷文武,可命谁人?”狄公道:“文武酝藉,有苏味道、李峤两人。若欲取卓荦奇林,则有荆州司马张柬之。此人虽老,真宰相材也,臣死之后,以他继之,断无遗误。”武后见了如此保奏,次日便迁为洛州司马。那知狄公保奏之后,未有数日,便身体不爽。到了夜间三更,忽然无疾而逝。在朝各官得了此信,无不哭声震地,感念不忘。五鼓上朝,奏明武后,武后也是哭泣道:“狄卿家死后,朝堂空矣。朝廷大事,有谁能决?天夺吾国老,何太早耶!”随传旨户部尚书,发银万两,命庐陵王亲去叩奠,谥诰封为梁文惠公,御赐祭奠。回籍之日,沿途地方妥为照料。然后传旨命张柬之为相。
谁料那班奸臣,见狄公已死,心下无所畏惧,故态复萌,复思奸诈。张昌宗、张易之两人,愈复肆无忌惮。平日狐媚武则天,所有朝廷大臣,阁部宰相,一连数日皆不得见武后之面,庐陵王虽居东宫,依然为这般人把持挟制。张柬之一日叹道:
“我受狄公知遇,由刺史荐升宰相,位高禄重,不能清理朝政,致将万里江山送与小人之手,他日身死地下,何颜去见狄公?
“一人思想了一会,随命人将袁恕已、崔元暐、桓彦范等人请来,在密室商议。袁恕已道:“听说武后连日抱病,不能临朝,因此二张居中用事。设有不测,国事甚危,如何是好?”张柬之道:“欲除奸臣,必思妙计。现在羽林卫左将军李多祚,此人颇有忠心,每在朝房,凡遇奸贼前来,他便侧目而视。若能与他定谋,除去国贼,则庐陵王便无后虑。”众人齐声道好,说:“此人我等皆知,事不宜迟,可令人就此去请。”当下张柬之出来,命人取了名帖,请李将军立刻过来,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