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凤这才得明白这姑娘的始末根由。就连安公子也是此时才如梦方醒只听他说道:“姑娘我安龙媒枉读诗书在你覆载包罗之下全然不解。如今看了你这番雄心侠气竟激动我的性儿了!我竟要借你这把钢刀一用?”说着伸手就拿那刀。十三妹一把按住问他道:“你这又作甚么?这个东西可不是顽儿的一个不留神把手指头拉个挺大的大口子生疼要流血的。你嬷嬷爹又没在跟前谁给你吹呀?”只见他满脸通红说道:“这也顾不及许多了姑娘你务必借我一用!”十三妹说:“你要作甚么罢?”安公子道:“我要寻着那两个骡夫把这大胆的狗男女碎尸万段消我胸中之恨!”
十三妹道:“这桩事不劳费心方才那位大师傅不曾取你的心肝的时候二师傅已就把他两个的心肝取了去了。你若不信给你件凭据看看。”说着向怀里掏出那封信来递给公子。
安公子一看果然是交骡夫送去的那封信连说道:“有天理呀有天理!”十三妹说:“少爷你别怄我了我还有许多话要讲呢!”安公子这才归坐。只见那十三妹指着他向张老夫妻并张金凤道:“你们三位可别打量这位安公子合我是亲是故我合他也是水米无交今日才见。然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因何替他出这样的死力呢?我本来的意思原是得了那骡夫口里一个信息要擎这注现成银子。及至访着安公子见他那番光景知他是个正人。问起情由又知他是个孝子。我心里先暗暗的钦敬便不肯动手。后来听到他令尊的那番委屈又与我父亲所遭的冤枉大略相同。因此我从那任侠尚义之中又动了个同病相怜之意便想救他这场大难。”
说着回头又向安公子道:“俗语说的:‘救火须救灭救人须救彻。’我明明听得那骡夫说不肯给你送这封信去请褚一官;况且那褚一官我也略晓得些消息便去请他他三五天里也来不了;到了他的娘子你就等到一百年也未必来的了。就让你在悦来店呆等不致遭骡夫的毒手你又怎生的到得淮安?所以我才出去走那一荡要把事情替你布置的周全停妥好叫你上路趱程早早的图一个父子团圆人财无恙。不想我把事情弄妥了赶回店来你倒躲了我。问问店家他合我言语支离推说不知去向;及至问到他无话可支了他才说是两个骡夫请你到褚家住歇去了。我一听这事不好了!他两个既不曾到褚家去褚家这话从何而来?可不是他赚你上黑风岗去是那里去?这岂不是我不曾提你出火坑来反沉你到海底去了么?我十三妹这场孽可也造得不浅!我就拨转头来顺着黑风岗这条路赶了下来。才上得黑风岗的山坡月光之下只见一个牲口脖子上拴的铃铛合一个草帽子扔在路旁我只说这一定是走这路无疑了。不想前行了几步转寻不出那牲口的脚踪儿来。眼前一片荒草倒像人迹不到的一般。一直寻到岗子顶上越不见个影儿。那月色照得如同白昼我便探身往山涧下一望也不得些情形只得顺着牲口的脚踪找了回来见那牲口脚踪儿踹的散乱直奔了这庙里来。至于这座庙里和尚的行径我早已晓得。我一想这事尤其不妙了。便算你幸而不曾遭那骡夫的暗算依然脱不了强盗的明劫还不是一样?我就一口气赶到庙前还不曾见个端的我那个驴儿先不住的打鼻儿不肯往前走。我看了看庙门又关得铁桶相似。我便下了牲口拴在树上一纵身上了山门往庙里一望只见正殿院落漆黑只有那东西两院看得见***。我就蹲身跳将下来。只是我虽会蹲纵我那驴儿可不会蹲纵。我便悄悄的开了左边角门把牲口拉进来。见那东配殿里堆着些粮食就先把牲口寄顿在那屋里。然后出来纵上房去。”
且住!列公听说书的打个岔。你听这姑娘的话就怪不得他方才把庙里走了个遍就是不曾到东配殿了。原来他进庙来就偷偷儿的进去寄顿了一回驴儿了你我不知。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再讲那十三妹说道:“及至我上了房隐在山脊后一看正见那凶僧手执尖刀合公子你说那段话。彼时我要跳下去诚恐一个措手不及那和尚先下手伤了你的性命。因此暗中连放了两个弹子结果了两个僧人。至于后来的那般秃厮都是经公子你眼见的。我原无心要他的性命怎奈他一个个自来送死也是他们恶贯满盈莫如叫他早把这口气还了太空早变个披毛戴角的畜生倒也是法门的方便。再说假如那时要留他一个你未必不再受累又费一番唇舌精神。所以才斩草除根不曾留得一个。安公子如今你大约该信得及我不是为打算你这几两银子而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