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薛刚一行五人,离了黄草山,直往长安而来。到了七月十五日午刻,来至长安城外,五人下马。薛刚分付喽罗,牵马在这里客店歇宿,不可进城,就在此伺候。分付毕,五人遂步行进城。来至法云寺,日已沉西,现出一轮明月。这晚正是盂兰大会,各庵各寺俱诵经拜谶,施食焰口。这法云寺乃武后御建,比别处大不相同,更加热闹,那些僧众忙忙碌碌,俱在各殿上做功德,人山人海,挤拥不动。这法云寺的宝塔,却在寺内殿后一个空园里边,无甚热闹,所以并无人往来游看,只有两个小和尚,在塔门首看守灯火。薛刚五人悄悄来至塔前,两个小和尚早被吴奇、马赞抓住了,喝道:“你若喊叫,咱就杀了你!只说徐千岁的首级在那里?”唬的小和尚道:“在、在、在第七层塔、塔、塔上,有一铁、铁、铁匣便是。”徐美祖道:“你引我去取下来,便饶了你。”小和尚就引了美祖、思泉、薛刚三人走上去,吴奇、马赞在塔门首守候。当下美祖三人到了塔顶上,果见一个铁匣,打开看时,果是两个首级。美祖拴在腰间,把两个小和尚也就杀在塔上,三个送走下塔来。吴奇便问:“有么?”薛刚道:“有了,走罢。”五人齐出了法云寺,直奔铁丘坟而来。
来至坟边,见那些查巡铁丘坟的军士,俱己睡觉,五人把石碑掇倒,将门上锁扭去,开门而进,排下祭礼,五人倒身下拜,放声大哭。吴奇拜毕,就将金纸取出,在坟前烧起来了。军士们看见坟内的火光,一齐喊道:“不好了,薛刚又来了!”四面军士各取兵器,团团围住了铁丘坟,又有几个军士,飞报各衙门去了。坟内五人见军士围住,一齐动手,薛刚是两条铁鞭,魏思泉是两口宝剑,吴奇是两柄金斧,马赞是两把铜锤,徐美祖是一对银铜,五人齐杀出坟来,把那军士杀了五六十个。只见武三思领兵迎面而来,五人并力冲杀。又见武承嗣、李承业领兵周围杀来,徐美祖大叫:“走罢!”五人冲开血路,杀出重围。看前面又有人马呐喊杀来,薛刚道:“我们从小路走罢。”一直跑进小路,不料却是一条死路,走不出去,两边俱是高墙,后面喊声渐近,美祖道:“路穷势急,这当如何?”吴奇道:“墙边一株大树,不免爬上去,跳入墙内再处。”
五人一齐爬上树,跳入墙内一看,却是一所花园,忽听得亭子上有人说话,五人悄悄钻进假山洞内。看官,你道这花园是那家的?原来是梁国公狄仁杰的。仁杰仰观天文,见罡星落于斗牛之间,算定今夜有兵火之灾,当夜听得呐喊之声,遂领家童步入园中,在亭子上闲坐。看见黑影中有几个人钻入假山洞去,仁杰叫道:“好汉不必躲我,我是当朝狄仁杰。”五人闻言,钻出洞来,来在亭子上,一齐跪下求狄国公救命。仁杰忙扶起道:“原来是两辽王后裔,老夫算定今日今时汝等有七日大难,且躲在此间。”又见徐美祖,问道:“贤侄为何也来在此?”美祖道:“小侄来取家父家叔骨骸,故同此难。”仁杰道:“可曾取来否?”美祖道:“已取来了。”
仁杰遂设席相待,饮酒之间,说道:“武后气盛未表,帝星不明,庐陵王尚多患难,未可举手。”薛刚道:“小侄欲保庐陵王中兴,但恐他忌恨我踢死太子,惊崩圣驾。若去投他,他若拿我,我就不能脱身了。”仁杰道:“老夫身虽在朝,心中实欲恢复唐家江山。你若有心中兴。老夫当暗里周全。待过了七日,救你们出去,日后便可保庐陵王中兴了。”说毕酒散。
仁杰对五人道:“列位房屋内宿,恐不稳便,莫若在地窖内存身方妥。”进引五人到万花楼下,令人揭起方砖,指地窖道:“此内柴米酒肉水火皆备,请下去、过了七日,老夫再来奉请。”五人作谢,走下阶坡。见地窖内也起三间大房,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果然日用之物件件俱全,遂在内住下。仁杰在上面把方砖盖好,披发伏剑,踏着地窖,蹭罡步斗,压镇五星恶煞,然后自去安寝。不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王怀义善卜瓦笤安金藏剖腹屠肠
再说诸武人马直闹了一夜,并无拿着一个人影,及查点军土,反被杀了三千余人,三思只得收兵。武后一问是薛刚又来祭扫铁丘坟,杀了半夜,并无拿着一个,心中大怒,下旨紧闭城门,不论皇戚官民人家,一概挨门搜查,务必擒获正法。即狄仁杰、张柬之家,也去搜检一番。这狄仁杰性子古怪,只不过应名搜检而已,谁敢十分细搜惹他。一连三天,满城搜遍,并不见影。武后又闻法云寺不见了徐敬业、徐敬猷首级。杀了两个寺僧,武后益发大怒。闻白马寺主王怀义善卜瓦笤,即宣入宫,叫他卜笤,看薛刚躲在何处。怀义取瓦一块,伏剑在手,踏罡步斗,念念有词,手起一剑,把瓦斩开,看了一番,奏道:“看起笤来,这一行五人,犹如天上星宿,似在面前。又似不在人世,又似藏在空处,总是不曾出城。依臣愚见,这贼人定要出城,不如把城门开了,多添军兵把守,凡人出入细细搜检,断无不获之理。”武后允奏,依议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