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道:“原来你这行僧家是个至诚的,果是游遍名山,有些道行。”禅师道:“不但洞天福地,就是色界十二天,无色界十四天,欲界六天,无欲界六天,弟子都也走过来。”
国师道:“这是真的?”马公公道:“难道是真!你既是走过来,也数一数儿,只当见教咱们一番。”禅师道:“弟子就数来:越卫天、濛翳天、和阳天、恭华天、宗飘天、皇笳堂耀天、端静天、恭梦天、极瑶天、元载天、孔升天、皇崖天,这是色界十二天。极风天、孝芒天、翁重天、江由天、阮乐天、云誓天、霄度天、元洞天、妙成天、禁上天、常融天、玉隆天、梵度天、贾奕天,这是无色界十四天。黄会天、玉完天、何童天、平育天、文举天、摩夷天,这是欲界六天。四天王天、忉利天、须焰摩天、兜率子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这是无欲界六天。佛爷爷在上,弟子饶舌了。可说得是么?”
国师道:“句句说得是,再不消说。这如今你还到那里去?”禅师道:“弟子还归碧天洞里去。”国师道:“你自去罢。”禅师道:“弟子还有一事,禀告佛爷爷:弟子来时是双飞钹,弟子去时没双飞钹,却就行不动了。望乞佛爷爷把飞钹还与弟子去罢。”国师道:“这个使不得。你有这个飞钹,久后必定为非。”禅师道:“自今以后,再不敢为非。”国师道:“再不消说这个飞钹,我自有用他之处。你都站开,待我出去。”
国师连移几步,出到船头上,叫声云谷:“拿过那两扇飞钹来。”你看国师老爷大显神通,一手拿着钵盂,一手接着飞钹,照着钵盂里面吹上一口气,把个三昧真火放将出来,即时间钵盂里面火焰腾腾,红光闪闪。好老爷,不慌不忙,却把扇飞钹放下火里去,只听得划划喇喇,如迅雷奋激之状。响了一会,火黏了飞钹,飞钹黏了火,渐渐的熔成一家。老爷不慌不忙,又把扇飞钹放下火里去,又是这等划划喇喇,象个雷公声音。响了一会,火又黏着他,他又黏着火,渐渐的也溶成一家。老爷却拿起个钵盂来摇两摇,晃两晃,那钵盂里面就是九转金丹,霞光万丈,紫雾千条。老爷口里念说道:“干、坤二象,相生相克。”道犹未了,把个钵盂里面的金丹,照着船头下泻,泻将下去,就象个建瓶泻水,溜溜儿一线之长。只有许大的钵盂,只是两扇的飞钹,能有多少铜铁?泻来泻去,左泻右泻,泻一个不了,泻一个不休。大约之间,泻了两个多时辰。你说泻出个什么来?泻出象个系马柱儿金晃晃的一根铜柱。泻到临了,老爷收起钵盂,连打三个问讯,叫上三声“阿弥陀佛”,那根铜柱连长了三丈多长。铜柱上面,一个宝盖。铜柱身上,四面八方,每方面上都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假饶匠人镌刻,也不能勾这等精细。
这根铜柱不至紧,永远镇守在那海口上,传流万万世,老爷功德就在万万世,直与天地同休!那一只番船不念道:“这是大明国国师抚夷取宝留下的遗迹。”那一个番国不传说:“木骨都束国有大明国国师抚夷取宝留下一根铜柱。”
飞钹禅师说道:“佛爷爷在上,弟子的飞钹,多谢佛爷爷得到了圆满。只是丢下弟子在这里,怎得个返本还原?”国师起眼一瞧,不见有些什么,只见船头上有根锁锚的棕缆。国师道:“也罢,那僧家,你自家到缆上取过一根棕来。”禅师听见国师开口,就是捧了一道赦书,连忙的走到缆上去取根棕。那晓得那根棕缆用了这几年,磨上磨下,磨得精光,倒有根棕皮罢。没奈何,把个指甲去挑,挑得一节儿,不过一寸多长。递上国师,国师拿在手里,念上一声“阿弥陀佛”,双手一掣,一寸棕早就长做一丈。国师道:“那僧家,你骑在上面罢。”那禅师不胜之喜,磕了几个头,一骑骑将上去。国师又念声“阿弥陀佛”,吹上一口气。这一口气不至紧,那根棕那里是根棕,有头有角、有鳞有翼、九色成文,一跃而起,原来是条龙!一边驾雾,一边腾云,冉冉儿望西去了。
尊者道:“佛爷爷在上,弟子的师父多谢佛爷爷超度去了,丢下了弟子在这里,进退无门。伏乞佛爷爷一视同仁,一发超度了罢。”国师老爷高张慧眼,说道:“朽木不可雕也!你原是个鬼精,在佛爷爷莲座下偷饭吃的,怎么也要超度?”尊者道:“千载难逢,望求佛爷爷设法超度罢。”国师道:“一个超度,怎么设得法哩?也罢,也是你相逢我一遭。我有这根铜柱在这里镇守,你就做个铜柱大王,协同镇守罢。”尊者磕个头,刚爬起来,国师老爷照头上呵一口气,呵得个尊者一跳跳起来,就有一丈多长,浑身上下将军打扮:头上一顶盔,身上一领甲,脚下一双扎[革翁]鞋。尊者道:“佛爷爷,这却不是弟子的本行了。”国师道:“妆神象神,妆鬼象鬼。你既是叫做大王,就要象个大王的样子。偏是光着头,捧着瓢,倒反好些?”尊者得了这一番点化,心上却就明白,连声叫谢而去。二位元帅道:“他两个人都是一样僧家,怎么国师老爷两样超度?”国师道:“各有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