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角大仙看见解了他的术法,心上尽有些吃惊,说道:“这等一个女将,尽有些学问,不可小觑于他。”却又掣过个如意钩来,望空一撇,撇在半天之上,喝声道:“变!”那个钩一变,就变做一扇大磨盘,悬在半天云里,左磨右磨,磨来磨去,一下子掉将下来,竟压到黄凤仙的顶门骨上。黄凤仙看见,骂说道:“好妖道,偏你有这许多的变化,偏我就不会变化么?”不慌不忙,头上取下一幅乌绫帕儿,名字叫做个劈头抓。拿起来望地上一甩,也喝声道:“变!”这个“变”,却不是小可的,变就变做一座峭壁高山,拄天拄地的拦在阵前。你想一扇磨盘会打得个山透哩?轻轻的掉在山上,只当得个对江过告诉风罢了!银角大仙没奈何,只得收回个如意钩去,意思还要变几变儿。却不奈这个山拄在面前何,兼且落日西沉,昏鸦逐队,天昏地黑,不辨东西。假饶你会变,也是个腊梨变花枝,变不出个什么好的来,只得各自收兵而散。
回到洞里,银角大仙大怒,说道:“枉了我们六尺之躯,反不奈一个女人何?”金角大仙说道:“你的如意钩千变万化,怎么不奈他何?”银角大仙说道:“都是你输了头阵与他,故此到底不利市。”金角大仙说道:“你们脚本等不齐,只埋怨我的头不齐哩。”鹿皮大仙说道:“当场不战,背后兴兵,这都是枉然的。到明日之时,二位师兄都请坐下,待贫弟去拿他过来,监他到安乐窝里,泄了二位师兄之忿罢!银角大仙道:“师弟哩!过头饭儿难吃,过头话儿难讲也。难道你就拿得他来?”鹿皮大仙道:“贫弟若拿他不来,我就把这个六阳首级送了师兄罢!”银角大仙说道:“既如此,但是师弟拿得那个女将来,贫兄就把这个六阳首级送了师弟罢!都凭着大师兄做个证明功德。”
到了明日,南阵上这些将军先去摆下了阵势,只在牢等那三个大仙。鹿皮大仙骑了只双飞福禄,飞舞而来,威风凛凛,怒气冲冲,高叫道:“南朝那个泼妇,你还敢出来么?”黄凤仙喝声道:“我儿哩!你叫我老娘做什么?”鹿皮大仙说道:“你这泼贱婢,你那里识得我仙家的妙用。我饶了你这一刀之苦,你不如早早的下马受降么!”黄凤仙大怒,骂道:“这诛斩不尽的贼道!你不过是番国里一个妖人,怎比得我们天朝的上将。你敢开大口,说大话。我今日与你定个雌雄,拼个死活,你才认得我老娘来!”道犹未了,把手一招,南阵上飞出三员大将来:一个雷游击,一骑马,一把月牙铲;一个王应袭,一骑马,一杆丈八神枪;一个唐状元,一骑马,一杆滚龙枪。况兼黄凤仙一口两面刀,一个人当两个,四面八方,一齐杀向前去。圈圈转就杀做一个走马灯儿的样子,把个鹿皮大仙裹在中间。
鹿皮大仙也没有了主意,怎么没有了主意?欲待厮杀,这些人势头来得凶,施展个手段不出,欲待吹葫芦,急忙里吹不及,故此就没有了主意。因是荡了主意,急忙的把个双飞福禄加上一鞭,那福禄尽解得人的意思,一跃而起。刚起得一丈来高,黄凤仙手里取出一个锦缠头来,照着它一掼。那锦缠头原是个黏惹不得的,黏着就要剥番皮,惹着就要烂块肉。饶你是什么摇天撼地的好汉,不得个干净脱身。莫说只是那个福禄,虽然通灵,到底是个畜生班辈。一个锦缠头一掼,早已跌翻下来。黄凤仙一肚子的怒气正没处去伸,抓过个福禄,就擂一刀。一刀擂下一个头来,原来就是山上一野鹿,假充做个福禄,哪里是真的?黄凤仙越发识破了这个鹿皮大仙,高叫道:“你们都要抖擞精神,生擒这个妖道。要晓得他纯是些邪术,只看这个野鹿便见明白。”众人听知黄凤仙这一篇之词,委果是雄了一个心,壮了一个胆,一片的擂鼓,一片的吆喝,摇旗的摇旗,吹哨的吹哨,好不英勇也!这正是先声足以夺人之气,怕他什么鹿皮大仙!鹿皮大仙起在云里,无计可施。刚要取出葫芦来,黄凤仙早就看见了,高叫道:“那贼道又在那里要弄喧,要吹什么葫芦哩!”即时吩咐,鸟铳、过天星雨点一般的打上去。原来鹿皮大仙不是真仙,只是些术法儿做得玄妙,却又怕人瞧破他。因为黄凤仙瞧破了,故此葫芦就吹不起,又且鸟铳、流星一干火药逼得慌,愈加吹不出。左不是,右不是,不觉得又是红日西沉,天昏地黑,只得各自散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