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老爷请出王尚书来,计议一番。王爷道:“西方僻夷,强梗冥顽,不知王化久矣。今天故以兵加之,彼必不服。况我等初到此处,路径未熟,不如遣几个得力的将军,游说他一番。倘彼倔强,再作道理。”三宝老爷说道:“王老先儿言之有理。”即时传令,叫过四个公公来。又叫过四哨四个副都督来。吩咐每个公公充做正使,传送虎头牌;每个副都督统领二十五名铁甲军,充做跟随小郎,各披暗甲,各挎快刀。如遇国王诚心归附,便以礼相待。中间有等奸细,即便擒拿,以张天讨。四个公公、四个副都督得了将令,各人领下铁甲军,各人驾上海鳅船,各人分头而去。众官已去,老爷又传将令,叫过王明来。吩咐他只身独自领一封书,迳觅着古俚国,见了国王,投递与他,令他知道个祸福,以便趋避。王明道:“古俚国却有四个道长在那里,只怕国王不听。”老爷道:“四个道长在国师身上,你们不消挂心。”王明唯唯诺诺,驾了海鳅船,一迳而去。却说宝船行了数日,到帽山山下,得珊瑚树高四五尺者十二枝。又行了三日,到翠蓝山。只见山脚之下,赤身裸体的一阵又一阵,每阵约有三五十个。国师老爷看见,说道:“阿弥陀佛!佛是金装,人是衣装。怎么一个人都穿不得衣服?莫若也学众人,下身围条花布手巾罢!”佛爷爷开了这句口不至紧,以后这些赤身裸体的都围着一条手巾,传到如今。这也是燃灯佛一场功德。宝船又行了七八日,到鹦哥嘴山。只见满山下,都有些没枝没叶的精光树,光树上都是些五色鹦哥,青的青、红的红、白的白、黑的黑、黄的黄,毛色儿爱杀人也。三宝老爷说道:“这一伙鹦哥倒好些毛片,怎么都站着在那光树上?”王爷笑一笑,说道:“要上光棍的串子,全靠这些毛片儿。”须臾之间,一伙鹦哥儿吱吱喳喳嚷做一起,闹做一团。
国师沉吟了一会,点一点头。三宝老爷说道:“国师为什么事,沉吟了这一会,又点一点头?”国师道:“这些鹦哥儿叫得有些不吉。”老爷道:“鹊噪非为吉,鸦鸣岂是凶。人间凶吉事,不在鸟音中。我和你提师海外,誓在立功,怎么说得个不吉的话?”国师慢慢的说道:“不是贫僧要说个不吉的话,是这些鹦哥儿嘴里说道眼下一凶。”老爷道:“怎么说道眼下一凶?”国师道:“那鹦哥儿叫说道:‘金碧峰,金碧峰,一战成功。战成功,战成功,眼下一凶。眼下凶,眼下凶,蝎子蜈蚣。’这鹦哥儿却不是明明的说道眼下一凶。”老爷道:“这一凶,却不知在哪里?”国师道:“多在锡兰国。”老爷道:“只怕还是古俚国。”国师道:“有‘眼下’二字,还不是古俚国。”道犹未了,宝船又到佛堂山。国师道:“难得到这个山上。二位元帅请先行,贫僧在这里念几日经,做一场功果,然后就来。”老爷道:“既是国师在这里看经念佛,咱们也在这里相陪。”住了船,扎了寨,一连念了七日经,设孤施食,咒火放灯。莫说各色经卷,就只是阿弥陀佛把来装载,也够一千船哩!七日之后,做了圆满。国师把根禅杖放在佛堂中间,笔笔直竖着。二位元帅不知其情,连天师也不解其意。元帅道:“念经已毕,请开船罢。”国师道:“明日早开。”
走了两三日,蓝旗官报道:“前面就是锡兰国,相去不过三五十里之遥,先有一个铁甲军在这里报事。”元帅吩咐铁甲军进来,问说道:“你是哪一个公公名下的?”军人道:“小的是马公公名下的。”元帅道:“这前面是个什么国?”军人道:“是个锡兰国。”元帅道:“马公公在哪里?”军人道:“马公公现在锡兰国。”元帅道:“你来报什么事?”军人道:“小的奉马公公差遣,特来报元帅得知,这个锡兰国王立心奸险,行事乖张。初然接着公公们,看见虎头牌,不胜之喜,诚心诚意归附天朝。公公们住了一日,闻说道有个什么番总兵在那里归来,就教国王以不善,意欲谋害我师。这两日,国王意思却便有始无终。公公们料度宝船不日就到,未敢擅便,特来禀知元帅,请元帅上裁。”元帅道:“番总兵现在哪里做什么?”军人道:“番总兵现在统领兵卒,把守泼皮关。”元帅道:“关在哪里?”军人道:“就是我和你进去的路上。”元帅道:“可有城池么?”军人道:“没有城池,就是这个泼皮关是其要害。”元帅吩咐军人先去,归见公公,叫他昼夜伺候,以炮响为号,准备厮杀。违者军法从事,军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