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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166)

作者:(明)罗懋登

瑶草迷行径,丹台近赤城。

山川遥在望,鸡犬不闻声。

谷静桃花落,桥横漳水鸣。

移来只鹤影,只听紫云笙。

王神姑看见个祖师老爷来到洞门口,连忙的跪下去,磕上几个头。祖师道:“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王神姑道:“弟子是西牛贺洲爪哇国总兵官咬海干的妻室王神姑是也。”祖师道:“那火母怎么差下?”王神姑道:“弟子曾受业于火母门下,火母是弟子一个师父,故此差下弟子来。”祖师道:“你师父怎么和南朝的和尚争斗哩?”王神姑道:“南朝一个和尚叫做什么金碧峰,领了百万雄兵,特来抄没爪哇国。是我师父不忍这一国人民无故遭难,就和他比手。不想他一个小小的钵盂儿,就把我师父罩着。我师父命在须臾,无计可施,特差弟子拜求老祖师下山去走一次。一则是救度我师父性命,二则是超拔我一国生灵,望祖师老爷大发慈悲,广施方便,也是祖师老爷的无量功德。”祖师老爷道:“你那远来的弟子站起来,我吩咐你几句话儿回去罢。”

不知还是吩咐他几句什么话儿,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火母求骊山老母 老母求太华陈抟

诗曰:

骊山一老母,头戴莲花巾。

霓衣不湿雨,特异阳台云。

足下远游履,凌波生素尘。

倦游向南岳,应见魏夫人。

老母说道:“你那远来的弟子,我吩咐你几句话儿回去罢。”王神姑道:“愿闻祖师老爷吩咐。”老母道:“你回去对着你的师父说:你既是一个出家人,已超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倒不在山中修心炼性,反去管人间什么闲事。自古圣人道得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自取其罪,与别人不相干的。”王神姑道:“可怜见俺师父命在须臾,望乞祖师老爷救他一救。”老每道:“是我适才与他算一算来,他命里有一百日之灾,灾星过限,他自然脱离钵盂。况兼那个僧人我也算他算来,他也不是个等闲的僧人,决不害他的性命。”王神姑看见祖师是个不肯下山去的意思,心里想道:“遣将不如激将。待我把几句话儿来激他一激,看他何如。”说道:“祖师老爷不肯下山去不至紧,却就中了那和尚的机谋。”老母道:“怎么就中了那和尚的机谋?”王神姑道:“是我师父罩在那钵盂底下,央浼那个和尚放他,那和尚不肯。我师父说:‘你不放我,我明日请下我受业的祖师来,一总和你算帐。’和尚说:‘你受业祖师是哪个?’我师父说:‘实不相瞒,骊山上治世的祖师是我师父。’那和尚听见说了祖师,他反嗄嗄的大笑三声,说道:‘你那个治世祖师也还要让我释门为首。饶你请下他来,我就和他比一个手。你看他敢来不敢来?他决然不敢来惹我也!’这如今祖师老爷不下山去,却不中了他的机谋。”老母听知此言,心中大怒,说道:“有了吾党,才有天地世界。有天地世界,才有他释门。他怎么敢把言话来欺我也!王氏弟子,你先行,我随后就到。若不生擒和尚,誓不回山!”这正是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丧邦。只因这几句言话之间,就把个治世的祖师都激动了。王神姑不胜之喜,磕了几个头,驾起一朵祥云,下山而去。

老母即时叫过金莲道长,白莲道长,又带过独角金精兽,又带过一干仙兵仙将,离了洞府,驾起祥云,竟奔爪哇国,要与燃灯古佛赌胜。看看的来了一半路程,祖师坐在云里,只见一阵冷风劈面而过。祖师道:“这如今还是夏月天,怎么这等一阵冷风也?”金莲道长禀道:“非干冷风之事。此处是个寒冰岭积雪崖,冷气侵人,就像个冷风刮面。”神师道:“且住。”说声“且住”,即时按落云头,住下寒冰岭积雪崖。祖师起眼一看,只见个寒冰岭上:

天入鸿蒙银笋出,山摇鳞甲玉龙高。

台前暖日今何在?冷气侵人快似刀。

又只见积雪崖下:

凹处平来凸处高,凭谁堆积恁坚牢。

横拖粉笔侵双鬓,暗领寒锋削布袍。

祖师老爷站了一会,说道:“好透心凉也!”金莲道长是个会讲话的,趁着这个机会儿,说道:“适来师父火性,弟子不敢饶舌。这如今师父透心凉,弟子有一句话儿相禀。”祖师道:“你有句什么话来禀我?”金莲道长道:“师父此行,听了那王弟子的诳言,不免要伤你三教中体面。”祖师道:“徒弟,你所言有理。但只一件来,火童是我的徒弟,不可不救。况兼我已当面许下了王弟子,他虽诳话,我岂可自食其言?这如今只得往前而去。”金莲道长道:“依弟子所见,且把这些天兵屯在这里,只是我师徒们亲自前去,看那钵盂是个什么神通。若是好掀,我们先掀起它来;若是不好掀,还请他自己掀起,庶几两家子体面俱不失了。倘若他有言话,再作道理还不为迟。”祖师道:“你所言亦是,且把这一干神将俱寄在这里,待我有旨来方许前进,无旨不许擅动。”只带了一个独角金精兽,两个大小徒弟,一齐驾祥云,迳落下爪哇国。